江左风流

曾为系归舟

 

【晴博】雪夜小记(下)


在雪将要化尽了的时分,气温总是格外地冷。
博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便被浮于廊中的寒气所激,不留神地打了一个喷嚏,这才慢慢回过神来。
已渐天明时刻,天际是朦胧的灰色,糁着微薄的白与一点稀散的银亮——是明灭欲坠的星光。庭院中的薄雪大半消散了踪影,地面上残留些微露气的湿痕,才依稀看出昨晚的一场银白色幻梦。
“人生如朝露,去日常苦短……”
低沉婉丽的男子声音,从身后念颂着节奏悠扬起落的词句。
博雅慢慢支起身子,回头看见晴明早已衣冠齐整,分毫不乱,端坐着以折扇掩了嘴唇,笑吟吟地看着他。
那扇子并非晴明往日常用的款式。扇骨上覆盖的是白纸,纸上墨绘着红梅花与黑白山水。*
其后的半张面容之优美尽是难以描画,阴阳师的声线亦是清寒而带梅花香气的。便令自他唇中吐露出的歌、诗乃至莫名其意的咒语,仿佛也带着珠玉滚落一般的美丽光泽。
晴明面前的茶案上置着铜炉,正咕噜噜地响着沸水声。竹色衣袍、扎着两丸小髻的稚嫩童子跪坐在侧,茶具与食案都备好了。博雅窥见其中有他喜爱的果子。
看见博雅醒来,小童却突然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,又慌忙地用衣袖遮住了嘴,只露出毫无尘埃的、犹如幼小动物的眼眸,在博雅和晴明身上来回打转,似乎一副又是要笑又是不敢的模样。
博雅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弯着眼睛,笑得相当开心的友人,犹疑地问:
“晴明?”
“啊,怎么了?”
“你是晴明没错吧……怎么怪怪的……”
“……哈。”

晴明拢了拢袖子,用指尖捻起折扇的一角,只露出一双狐狸一样的带着笑的细长眼睛。
博雅看着他。
”不瞒郎君,妾身实乃居于此地的千年狐仙,见郎君倜傥,方化作了您友人的模样,前来与君一会——不料您贪醉,竟使荒废了一整夜的漫漫良辰呢……”
貌美更胜妖狐的宫廷阴阳师,竟模仿出民间伎戏女子柔细的声线,似吟似歌、似咏似叹地说了如上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来——那歌吟的曲调似乎还有些熟悉,大概是乘车路过市井间,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吧。
博雅按着额角,仿佛很头疼地咕哝了一句什么,而后在晴明含笑的视线中,也笑了起来。

“晴明。”
“……嗯?”
“啊,比起什么妖怪夫人,我还是更愿意叫你晴明呢。晴明,你就别再作弄我啦。”
博雅又重复了一次晴明的名字。或许是武士的神情如此认真,黑眼睛里温厚而笃定的光芒,几乎令人眩晕,让晴明有一种被灼烫之感。
……犯规了啊,博雅。

——“名字是最短的咒”。
当年晴明曾与博雅解释了好久,费了一大堆啰嗦的口舌,才让他懂得了什么是咒,所谓“困于人心”的玄妙之言。
结果啊,现在……这个人,已经能这样熟练地,反过来对自己施用这种魔法了吗?

“博雅。”
“嗯?”
“……那么,你可也中了我的咒哦。”


晴明拢起扇子,试了试茶杯的温度:“是那个男人**赏下的茶叶,来,试试看吧?”
博雅试了一小口,便紧紧皱起眉头:“这也……太苦了!”
竹衫的侍茶小童笑嘻嘻地说:“看来,昨夜大人说的话果然没有错!”
“哎哎哎???果然是搞了什么鬼……晴明!”
“哈。”
晴明将茶一饮而尽,扇上抖开了红梅花。
“我说呀……我的好友乃是一头笨牛的化形,这样的好茶对他和白水没有区别。让他喝掉,还不如浇花——说来,院中的昙花似乎快要开了。”
博雅瞪着那憋笑不住的小童,却又无法与小孩子做计较,只得忿忿地喝茶。晴明微笑着,把视线转入空落寂寥的箱庭。

雪夜的清凉琉璃国,已然随天光消融去了。固知世上物,譬如昙花乍开而落。然身处琉璃时的温柔宁静之心,必定是被人怜惜珍藏于内,恒久不失去的。
如是而已。


-完-

*日本平安时期多用桧扇,用绢布做面,贴饰金银箔。晴明拿的应当是从中国传过去的纸扇:)
**原作中,“那个男人”是晴明对天皇的“不敬称”。


话唠两句:
我是非常喜欢原作中晴明博雅那种悠远平和的暧昧关系的(爆)所以明确的告白不会有,开车更不会有,可是他们注定是彼此的唯一。如此而已。(虽然不开车的同人根本干不过官方爸爸嘛……哇哇大哭.jpg
没想到自己割的老腊腿儿也有这么多姑娘支持……自娱自乐小透明感激不尽(拜谢)下篇与上篇写作时间相差较远,文风上有前后不统一处,唯望见谅www
那么,感谢收看。低产懒惰如我,有缘再见(比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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